今年的鬼月最後一天,還沒畢業的學弟們約我,
看能不能帶他們去東海岸或北海岸夜遊、看日出,
他們還約了北護的女生。

女生大約10個人,而他們只有9個人、9輛車。
若加我一個,剛好可載一位女生,如此便能湊成10台車。
聽起來是不錯的安排。我聽完馬上一口答應。
一來是那陣子剛好沒什麼事情,
再來是,也好久沒去北海岸看日出了!

那天大家先在北護門口集合。果然,10個年輕女孩,一個都不少。
看樣子學弟沒騙我!我頓時精神都來了!
豈料,還沒高興完,這時才發現學弟們也是10個人啊!
(本來說9個,但沒想到後來又臨時加入一個。)

老人不敢跟年輕人搶,只好當個全職的帶路車。我一個人騎在前面。
上路以後,後照鏡裡10台車都是兩兩依偎、甜言蜜語(疑似)。
唉~青春似乎離我好遠呀!

本來,遇到這種狀況我會不爽。
原先早就講好了,如今卻落單。這讓我很不舒服。
不過這一切都因為這次地點在北海岸,所以就顯得不一樣。

我以前有個朋友,算是學弟,雖然不同大學而且他小我一歲,
可是因為打工的關係,而且又曾經一起去登山,就變成好朋友了!
不幸的是,他罹患憂鬱症。
每次心情不好,我就會載他去北海岸「飛碟狀旅館的廢墟」等日出。
那邊有一條路進去,一直走到底,就是沒有任何遮攔的斷路。
可以垂著腳吹海風看日出。我們會在那邊聊天,等待太陽出現。
當時真是超熱血!那時候我發現,大學生這種生物,
好像可以都不用睡一樣。
我們每次看完日出就去淡大附近吃早餐,然後回學校。
每次看完日出他心情就好了。

我騎上了登輝大道,就開始回想了;
回想著過去的瘋狂,以及大學時期的朋友們。
也回想著那位學弟最喜歡的TaipeiWalker小提袋,
和那雙滑稽的綠色new balance慢跑鞋。

鬼月的最後一天晚上,若告訴老一輩的說要去北海岸,
他們一定瞪大眼睛,怒斥,覺得我們太瘋了!
因為北海岸有許多廢棄房舍與小區域墳墓,算是頗陰的地方。
不過年輕人就是愛找刺激的事做。後面幾台車嘻嘻哈哈不亦樂乎。
我則是想著過去,孤單地穩穩騎著車。

後來,莫名奇妙有兩台車脫隊。
大概是去買東西,沒跟上來。我打手機給他們,他們也沒接。
我於是叫學弟們繼續騎、慢慢騎,騎到我追上他們。
反正一路直直,沒什麼叉路。
我則繞回去找脫隊的,看發生什麼事情再做打算。
我往回騎不遠,手機就響了。脫隊的學弟打來,原來他們要去領錢。
我只好叫他們快去快回,快點追上我們。我們會在路邊等他們。
我於是盡力騎返。

剛巧!五分鐘後我趕上其他人的地方,
就是我以前常去的那個「旅館廢墟」。
我熄了火,告知簡單的脫隊狀況之後,決定坐在外面牌樓下等。
老了,不想陪他們瘋,就給學弟和女生們自己去聊天打屁吧。
可想而知,很快地,不怕死的幾個小朋友早就跑進去探險了。

接著,正如大家想的,一個白衣女子與我學弟的邂逅,就此發生!

那天,在廢墟主棟,失去屋簷的頂樓站了一個白衣女子。
一位學弟從她後面經過,可能是好奇,就無聲無靠近她。
我猜,那學弟當時一定疑惑:這麼晚?在廢墟?一個女孩?
那女孩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望著樓下的我們,
以及兩、三百公尺外,閃爍不停的加油站霓虹。
霓虹好像也回應著她的凝望。溫度很平穩,徐風很模糊。
那個時候,除了後面迴廊傳來破樓梯的聲響,頂樓沒其他人。

我學弟慢慢靠近。靠近到一定程度,他打算拍她肩膀。
卻、女孩忽然回頭!!!


冷冷的海風吹來一整串淒厲的喊叫:「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牌坊下面聽得一清二楚,趕緊起身,回頭就往裡面跑去。
我擔心有人跌倒或受傷,而其他學弟也跑回主棟前面。
緊接著,大伙站在大廳等著,只聽聞廢棄樓梯乒乒乓乓大作聲響!
而且隨著下樓梯的進度,慢慢大聲起來。
然後重重採入一樓的碎玻璃與細砂,向外跑著。
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裡頭卻還是一團暗。


突然,跑出來了!!!


在明暗的交界處,那個白衣女孩跑出來了!
路燈昏黃曬在她的身上。她一直哭、一直哭。
大家想湊上去安慰她,她卻是一直往外衝,衝到牌坊外才停。
而後花了幾分鐘才冷靜。旁邊7個學弟糊裡糊塗站著。
我們不知道這女生怎麼了,大家不說話。
不久,遠遠則又跑來另一個學弟。

後來,女孩子撫平恐懼,才把剛剛的經過跟我們說。
她還說,她看見的那個人「沒有臉...或者,臉很模糊、很恐怖!」
我一聽完,心裡涼了半截。心中後悔,早知道不要來這麼陰的地方。
而那個跑過來的學弟,還氣喘著。他頭頂上夜空的星星散漫閃耀。
他說,他剛剛還跟著這個女孩,但不知怎麼兩個就失散了。
他還說他有經過屋頂 但真的沒看到這女生!
掛著眼淚的女生聽完像推卸責任一樣的話,依然啜泣著。沒回話。

後來脫隊的人趕上了,我們就立刻啟程。往東海岸騎,去看日出。
然後也沒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切就這樣結束。

只是上車後,那女孩到點早餐之前,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不過,
脫隊的學弟回來後發生一件事情。也是最讓我覺得毛的事情。
那個哭得臉紅紅的女生要上車前問了我:「你剛剛載的人呢?」
我說:「我?我沒有載人啊?」前面準備發動的學弟也一臉疑惑。
她卻說,她知道我從學校啟程的時候沒載人,
但以為我繞回去找人時,有跟脫隊的兩台其中一個換。
我說沒有,是他們打電話來說明,我掛掉便回頭與其他人會合了。
女孩聽完,哭紅的臉轉成蒼白。我也呆住了。學弟也一臉木然。

我們三個都沒說話,後方其他人的機車聲響漸漸吞沒我們的呆楞。
沒多久,在很自然的情況下,我走回去騎車。學弟也發動機車。
我們便融入道路上的陣陣呼嘯。


至今我仍不明白當時那女生是怎麼了。
但我想,我載的人啊,說不定,可能真的有吧!
而且最有可能的,也許就是,那個憂鬱症的朋友。
因為他在我畢業那年自殺了啊!
就在那個廢墟裡,我們常常坐著看日出的小路斷口。

留下一份簡單的遺書、
一枚裝了兩支筆的黑色小提袋、
一雙工整併放的綠色慢跑鞋。

還有,浮腫的身體與趴向下泡了三天海水,
已經面目全非的模糊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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