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遇到一次電梯的怪事。
那是發生在上週某個晚上,我臨時有事情要去台南。
關於台南,我人生地不熟,匆忙一趟行程,什麼都沒準備,
只好找朋友幫忙,推薦個旅社什麼的。
當時,還好有個學妹剛好放寒假回台南。

學妹家裡人出國去了,她一人在家也無聊,就建議我,
干脆住她家好了,別找旅社了。我也輕鬆答應。
她家在運河旁某棟住宅大廈9樓,
遠眺市區零星的夜景燈火,還頗詩情畫意。

當天我到台南車站,已經很晚了。
我又是臨時通知她,所以等她去接我,回到家又更晚。
我本想買點宵夜,但她家附近一到晚上,還真是不熱鬧。
於是,我們兩個只好去附近7-11買飲料跟零食、泡麵,
打發半夜肚子餓的窘境。
採買完畢,她開著白色toyota緩行,
我們延著運河,說說笑笑。
沒多久,當她駛過運河進入社區時,
我忽然覺得週遭安靜得詭異,一股被什麼壟罩的感覺。
可能是我在台北待久了吧,不太習慣這樣安靜的環境,
但學妹則說她習慣了,他們社區的人都比較早睡呀。
也許吧,南部的習慣。我當時是這樣告訴自己。

開進地下停車場,兩道青綠的光束照過來。
這停車場裡面,通通是這種怪異的青色警示燈。
停好車,出了車門我發現這裡還真潮濕。
學妹出了車門,我們將車內食糧打理好,
接著走過充滿霉味的停車場。
這偌大空曠的境域,聽得到腳步聲的迴響。

到了出口前,她很順手地刷了安全卡;玻璃門喀噹一聲。
我提著兩帶食物與民生用品,學妹推開玻璃門,
我們走過大廳,進入電梯。進入電梯她又刷了一次卡。
狹小的空間裡,我們依然打鬧著,電梯緩緩上升。
但當電梯到了6樓時,一切歡樂的情緒就失了調,
因為,怪事就從這裡開始發生。

那時候,我興高采烈地逗著她,她也笑得甜美可愛。
突然一瞬間,電梯搖晃了一下,燈光全滅!
我感受得到,地心引力忽然失去又立刻回來:電梯煞車!
空調的聲音幾秒後也砰砰兩聲,嘎然停止。
所有角落都變得安靜。學妹反射性地尖叫一聲。我看向她。
我開玩笑問她,該不會這也是台南人的習慣吧?
到了夜晚連電梯也要休息之類的?
她說,當然不是。我發現,學妹驚恐的表情掛在臉上。
她接著說,她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事情。
我拿出背包裡的手電筒(我會隨身帶小手電筒),燈光不強,
但對於一坪不到的金屬密閉空間,絕對算是足夠了。

一開始,老實說我是不擔心的。這並不恐怖。
我猜,也許只是跳電罷了,管理員很快會發現的。
更何況,我高中時期可是訓練有素啊。
因為電梯搭到一半停掉這種事情,我讀宜中時,
每天都要發生個幾次,時不時就有老師學生被困住。

我很熟練地去找緊急按鈕,也不斷安慰學妹,要她別擔心。
但不管我怎樣按,通話器都沒回應。
學妹有點嚇到呆滯,我安撫著。
她啊,畢竟從小是個嬌寵的女孩,
沒遇過這樣的事情,也難怪會害怕。
我讓她靠在我胸口,她很害怕地抓著我當時穿著的運動外套。
雖然,對於管理員沒有回應,我也有開始有點慌張,
但在女孩子面前,說什麼也還是要假裝鎮定。

接下來的三分鐘內,我們蹲坐著,我盡量聊些輕鬆的話題。
我也不時起身,繼續按著通話器的呼叫鈕。
並測試著我們兩個的手機。
我是中華電信;她有兩支,台灣大哥大和遠傳。
不過,結果也一樣,因為屏蔽效應,什麼訊號都收不到。

就在測試著手機的時候,金屬牆上的通話器,
突然吱吱擦擦響起來。指示器微弱的紅色小燈,若明若滅。
我一陣驚喜,趕緊湊上臉,沉穩地告訴對方,
關於停止的時刻、電梯裡的狀況、所在樓層與電梯編號。
手電筒的反光間接照耀著學妹的臉,學妹也露初笑容,
但隱約看得見,她眼角有淚。
當時,我希望他能多找些人來幫忙,並且打119。
但機器裡頭中年男性的聲音只是不慌不忙地說,
他們會派幾個人過來。語氣很機械、很冷漠。
儘管我對他冷淡的反應訝異,但也不太計較了。
反正,會有人來搭救就好。
我等不及要快回到她家,洗一個舒服放鬆的澡了。

等了約莫三、四分鐘過去,我開始不耐煩。
並不是說我沒耐心或挑剔,只是電梯裡很暗,
而且空氣不流通,呼吸逐漸悶窒了起來,
待太久真的會不太舒服。學妹沒什麼反應,只是安靜坐著。
我受不了,因而又去按了通話按紐。
對方很快接通,但又是冷冷的聲音。
我問他,不是說派人過來了?用走的也該到了吧?
或許我有些著急,聲調偏高,剛巧對方脾氣也不好,
就反過來大聲嚷著:會再派更多人啦!吵什麼吵!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應震攝住。
中年男子不爽的聲音飄散在電梯裡。
語畢,我不再回應,通話器雜音繼續襯底,他也不再吭聲。

我回頭,將手電筒找著自己的臉,無奈以對。
我朝學妹作了個聳肩皺眉的表情,示意著無奈與不滿。
她則是依然沒有表情,尷尬地嘟著嘴,眼神渙散。

又大約五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
我本來想踹門、蹬跳之類的,但怕嚇到學妹,
而且更擔心老舊的電梯斷掉墜落,於是作罷。
就這樣暗忍怒氣,繼續等待。
我依舊訴說著比較輕鬆的話題,想讓學妹放心一點。
但從她的回應與表情看來,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後來,我們不太想講話,只是安靜靠著。
大概,又過了三到五分鐘。我真的按耐不住。
我將手電筒交給學妹,獨自起身去按鈕。
她只是無力地拿著手電筒,照著角落發呆,神情疲憊。

我對著通話器,有些不客氣喊到:
「都已經十多分鐘了!人還沒到是怎樣!」
中年男子的聲音再次迅速出現,也再度不耐煩地吼到:
「煩死了!都已經進去啦!聽不懂嗎?」
他說完,我愣傻震驚了半晌;心想:什麼東西進去了?
接著,他用那種稍稍沙啞的中年嗓音邪笑:
「嘿嘿嘿,小朋友,那些人哪,早就都進去電梯裡啦!」
我糊塗了。他繼續笑著說:
「嘿嘿,你們沒感覺嗎?嘿,就在你後面啊!」
學妹聽見,叫了一聲趕緊站起來。
「一大群啊,哈哈,快看啊!在你們後面,都站滿滿的啦!」

「哇啊~!」我大叫。學妹也跟著大叫。
我們兩個迅速向前站,依偎著靠在牆角。
就在驚恐萬分的同時,電梯門突然打開,我們再度嚇了一跳,
刺眼的明亮消除了電梯的陰森,站在門外是兩個中年壯漢。

「少年耶!有安怎嗎?」其中一位較高的說著濃濃南部腔。
但聽起來很明顯不是通話器的口音。
我和學妹當時完全說不出話來,也就沒回應。
他無所謂地,立刻將卡榫嵌入電梯門的軌道上。
另一個先生則是走進來,默默把我們牽出來。
然後,兩人再將工具取下,用力闔上電梯的門。

那位牽著我們出來的先生告訴我們,剛剛跳電,
但很怪,四台電梯只有這座電梯跳掉,算我們倒楣。
這位先生是外省口音,也不是通話器裡的中年男聲。
我們四個一起走向安全梯。

我稍微冷靜後,款款心情,問他們怎麼會這麼久才來。
南部腔的高壯先生卻朝我瞪了眼說:
「還敢講喔!哪有人被困住還不會喊救人啦~」
他一臉不高興,好像是我們的錯一樣。
我看了學妹,學妹淚眼汪汪看著我。我們疑惑了。
另一位先生也接著說:
「是啊,你們按了緊急紐,怎麼都不說話?」
我答辯著,而他只搖搖頭:「沒有啦,只聽到雜音啊。」
他很嚴正地看著我:「我們還以為是小孩子惡作劇。」
我不甘心,於是又問,還有一位先生呢?
我說,應該是他接到我們求救的通知吧?
「哪有啊?」南部腔那位中年先生更不客氣地說著:
「做夢喔!就只有我們兩個值班啦!」

我不相信,就把事情再講一次給他們聽。
但他們根本不在意,南部腔的男子露出嫌惡的表情,
流露出一種,根本就當成是我們在惡作劇的樣子。
「好啦,快回去睡覺啦!不要胡鬧了!」
外省腔調的矮壯中年男子說完,頭也沒回就逕自離開。

我和學妹呆呆站在樓梯口,思考著事情的經過;
他們兩個則是提著工具箱往下走。
當時,我還可以聽見他們一邊下樓梯,一邊碎碎抱怨,
說我們打擾了他們打盹,或者現代小孩多不受教之類的。

以致於,那樣的經歷,紮紮實實十多分鐘的恐懼,
我想,我和學妹也只能默默藏在心裡了。

那天晚上,本來應該春暖的台南,卻讓我感到無比陰寒。
現在想起來,還會感到害怕,連電梯都盡量不去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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