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文字域

前天晚上，他講了一個笑話。他很認真地說這笑話。
我們一夥人，在市民大道的日式料亭，啖著簡單卻道地的燒烤。
那夜裡的天氣不是很好。其實，連日來這城市裡的天氣都是這樣。

總之，那天他講了一個笑話。

他是一個老師。嚴格說來，算是流浪教師。
我們是一群來自四面八方卻在網路上結緣的朋友。
料理台的香味不斷傳來，吵雜的聲響是這間店很招牌的配料。
這個老師，他，去年應徵上代課老師，在龍潭的一間小學校。
他是個凡事盡心盡力的人，但也因為這樣，所以得失心不小。
他其實不太高興我們提到他的職業；尤其是以代課老師這樣的稱謂。
因此大家心照不宣，這是一種默契。

無論如何，他說了一個他很滿意的笑話。

他的成長過程，少不了驕傲。
所以這個笑話既然會拿出來講，想必是他得意之作。
而且，就我所知（其實就是認識以後，聽他朋友說的），
這笑話是他每次一遇到新朋友，總會掏出來蹓兩句的小伎倆。

「這是我自創的笑話，你們聽聽喔！」
他嘴角高高，掛著期待似地說著。

同桌還有五個人，包括我。
我們六個人湊上一桌，在市民大道這間吵鬧哄哄的日式料理店。
對了，據說店老闆是日本人。

除了我，其他四個人，一位是法律系延畢生。我常跟他一起打籃球。
一位是那位法律系學生的學長。我不太熟，他自稱是立委助理。
另一位是介紹我們去這間料亭的日本女生。
她在出版社當翻譯。不熟。
我聽人家說，日本妞都是正妹！之前就一直期待與她見面。
那天晚上第一次見面，果然！我相信了凡事總有例外！
這女生跟法律系二人組、代課老師，是一起來的。
最後是，只在網路上認識很久，卻不太知道她身世的女生。
有網友說她是舞者，待過雲門舞集跟春禾劇團的行政。
但是她本人也曾經否認過。只說自己是無「夜」遊民。
有趣的是，後來又有網友說看過她在醫院，
穿著護士服，應該是護士。真是弔詭離奇。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應該是我們裡頭年紀最大的。號稱30歲。
只是我看她的裝扮、容貌，覺得只有25上下。應該不到30。

我和這位女生，則是分別來到這間料理很好吃的日式燒烤店。
然而，只有這個女生是第一次當面見到我們五個人。

上完鹽烤秋刀魚，那個代課老師，他講了這個自創笑話。

六隻秋刀魚很快被五張口剔除白肉。
香香酥酥的外皮，軟嫩的鮮肉，搭配檸檬與粗鹽的調和，
酸鹹滋味一言難盡。總之很好吃！

「哈！」他講完，最後自己拋出一聲大笑，然後笑盯著我們反應。

年紀最大、最沉默的，她是第一次聽，竟首先哼出一聲。
那是種，慘酷點出「笑點失格」的回應。
她笑完，搖搖頭，乾掉桌上的清酒。
我沒來由地想起，這位號稱30高齡的女子，究竟什麼身分？
緊接著，兩位學法律的朋友，一臉不屑，只是跟著笑。
這不算是一種有意義的表情。勉強說，就是一種客套。
日本來的翻譯妹，很配合地呵呵幾聲。她笑得時候比較可愛。
我看場面尷尬，但我以前聽過，也無法會心一笑，
只好低頭用湯匙送入暖熱的海鮮茶碗蒸。

「怎樣？好笑嗎？」那個代課老師張著嘴，帶著笑容詢問。

這幾天的天氣真的很糟糕。夏天該不會過去了吧？
明明還是八月，卻覺得秋天不遠。
那天晚上，他講完笑話，我看著落地窗外呼嘯來往的車輛。
我百思不解，時間到底在哪裡？
我軟弱的大腦，只短短結論出，
要在市民大道上講笑話，好像沒人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