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文字域

有次去關渡的高級住宅區找朋友；關渡山坡上的小天母。

這位朋友，她是個好女孩，但心情經常鬱悶。
纖細瘦小的她，白皙臉頰容易臉紅。這是她可愛的特徵。
而且她很善解人意，同時也是個容易感應到靈異的女生。

那天晚上，天空飄著毛毛細雨，
雨水落在關渡河畔，伴著街燈很浪漫。
我在她家，隔著整爿的落地窗邊聽音樂邊與她聊天。
後來雨停了，我們便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
於是出了門，走下山坡，隨處散步去。

本來我們打算到河畔公園走走、吹吹風就好，
但我又想去竹圍吃宵夜。
我們猶豫之餘，我突然臨時起意，不如去關渡大橋吧！
她來不及說不願意，就被我拉著往橋的方向去。
她是個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女孩呀！

上了橋，我們走在濕涼的空氣中。
橋上還聞得到雨水與河潮之間的味道，很舒服。
走不及100公尺，我便開始感覺到她有些侷促不安；
我問她，她只告訴我說想快點下橋。
我納悶，因為當時橋上燈光明亮，
還有往來不歇的車輛迅速穿梭，
再怎樣都不會感覺陰涼啊？
不過，雖然我這麼認為，但她的表情的確顯示出，
此地讓她備感寒意。

我看著她的臉對她說，我們休息一下就往回走。她同意。
我們於是靠在橋欄聊天，彼此捱得很近。
我們的衣服還被欄杆上的雨露沾得濕濕的。

聊著聊著，進入了不用多談也很輕鬆的安靜狀態。
吹著風、看著對岸遠方的燈火。
她愣愣望著關渡河，一手輕垂，一手拉著我的衣袖。
額頭反射著橋上的微光，眼神清晰。
夜風拉扯她及肩的細髮，讓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更顯哀怨。
我看了看她，心中百感交集，接著磴上欄杆，
無意識地想朝下看看。

此刻，她突然用力拉了我的衣服！「不要往下看！」
她用柔細的聲音大喊，那語氣，紮實地嚇了我一跳！
欄杆濕滑，我一個不穩，滑落站回到欄杆旁。

「怎麼了？」我鎮定問她。

「沒有，嗯，我不想來這裡。」她的語氣透露些許害怕，

「我們回去好不好？」她接著說。

「底下有什麼嗎？」我回頭看了看欄杆，
想像著灌溉紅樹林的滔滔河水。

她沒回答，直拉著我的衣服，低著頭不說話。

「好吧，那、走吧。」
看她不語，我也不忍。好奇心投降。

很快，我們掉頭往回走，朝她家的方向。
時間正逢午夜。

我們邊走邊聊，彷彿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越近橋頭時，她也越顯舒緩；講話也比較放鬆。
就在這時候，我拿出身分證小小變了個魔術，想逗她開心，
但是手法很拙，她看完，噗嗤笑出來！
結果我證件沒拿穩，不慎拋了出去。
還好，正好就卡在最後一段即將下橋的欄刊旁。
她見狀，臉色一驚，笑容瞬間失溫，
連聲音都一道被風帶走。
我無辜望著她，笑笑示意著，我必須去撿我的身份證。
她又陷入無語的緊張之中，「不要低頭往下看」
她再三強調，「拿了就走，千萬不要探頭！」
我心想，她這麼說，難道是橋下有著什麼靈體，也正往上看著？
想到這裡，我微微發寒。
但是我本來就不相信什麼魑魅魍魎的，所以很快就不介意了。

我安撫她：「放心啦！我拿了就走，不往下看，好不好？」
可是說實在，我並不害怕，我著實不相信我會看到什麼怪東西。

於是，我攀上欄杆，伸手向下拿取我的身份證。
很幸運，沒有被風吹落河中。
然而，就在碰觸到證件的剎那，我的好奇心又油然而生；
究竟...究竟為什麼不能往下看呢？

我用餘光掃視她的舉動，找尋時機輕輕低頭，
為了避免她擔心，還故意假裝撿不到的樣子。
就在我的眼神觸及了橋下漆黑湧動的潮水時，赫！
一股力量把我向後拉，我差點跌倒！
並感覺手中有什麼東西飛出去。

「哎呀！我的身份證！」

「不要往下看啊！」她大叫！
我屈蹲了身子，一手撐地維持平衡，轉身一瞧，
原來那股力量是她發現我向下看，因而從我身後猛然拉我。

「哎呀，妳看啦，我的證件掉到河裡了啦！妳到底怎麼了啊？」
我皺著眉怨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唉，好吧。」我也不忍她這樣啊。

我無奈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灰塵時，一枚專注，
發現我衣服上有著紅色小點？
我看了看雙手，發現右手食指有道三公分左右的小割痕。
頗深；像是鋒利的刀傷。
雖然不痛不癢，但仍滲出相當程度的血液。
我迷惑了。奇怪？

再仔細端詳，我意識到地上有張梯形的卡片，
我迅速湊上前撿起來：咦？我的身分證？
而且，是削去了一半的身份證。

我轉身看她，她薄薄的嘴唇在顫抖中微啟，
輕聲哀柔地說道：「不是在橋下。」
然後，在沉默中，用秀氣的手指微微向上一比。

頓時，我大悟！
我回想起，剛才要是為了向下看而探出頭，
那現在，落入河中的，恐怕不是半張身分證而已。

想到這裡，我忽然感覺到河潮與車輛的聲響俱寂。
她的身影也在我的視野中產生漣漪，漸漸模糊。
然後我對外界的任何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
只感覺，心裡似乎有一株恐懼，在黑暗中發了芽，
並且隨著心跳聲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