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文字域

點名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有個朋友讀中國醫藥大學，
他們大一要在雲林北港那片充滿鄉土味人情味的荒野上課。

他修了一門佛法之類的什麼課。
他們班有五十來個人，點名時，老師總會用抽點的方式。
但我朋友發現，每次老師都會固定點一位同學，名字就不提了。
我朋友思考著，如果是抽點，又每次都點他，那也太刻意了吧！
那同學大概得罪老師，老師根本就是找他麻煩嘛。

有一次，我朋友終於忍不住去翻了名單。
咦？才發現根本沒有這個名字的學生啊！
但怎麼會每次點名都有人喊「Yo」！？
該不會是改名了吧？
我朋友這樣忖測著。

於是，他決定不告訴任何人，
打算偷偷觀察是那個喊「Yo」的同學。

就在某個禮拜的課，老師又點名了。
他仔細聽著，果然，老師又喊到了那個名字！
他趕緊回過頭想看是那個傢伙這麼衰，
膽敢去惹到老師，每每都被點到。
結果，只聞教室角落傳出一聲低沉的「Yo」。
沒有聽錯吧？從教室後面那塊沒有人的牆角？
他以為耳朵傻了、眼睛花了，
於是不以為意，打算等下次有點名時再聽。

十分鐘休息時間過去。
第二節上課老師一進門就臉色沉了下來，
似乎發現什麼東西不對勁，
接著拿起名單，宣佈又要點名一次。
這次，全班都錯愕，包括我朋友。哪有老師連兩節點名的？
在雲林北港，翹課除了去拜拜或偷看A片，還能幹麻？
在這片荒原，要翹早在第一節就翹了，哪有人翹第二節！
老師不知道在想啥？大家都感到不解而面面相覷。

然後老師先點了兩三個人，接著又點到那位同學。
老師喊了一次後，沒人應聲。
隨即又嚴肅地喊了一次，場面依然安靜。
此時全班也左顧右盼了起來。
難道真有人翹了第二節啊！
「糟糕，離開了嗎？」老師看向學生，自言自語說著。
我朋友說他看著老師緊張的臉，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全班都在想著，哈，有個倒楣鬼翹第二節被抓包。
這時候，老師卻又輕聲說了：「你發現會注意你的人了嗎？」
我朋友坐第一排，有聽到老師這句話。
但聽完胃就開始抽筋。

課一上完，他迅即衝到隔壁媽祖醫院掛急診。看來病得不輕。
掛完號，在那邊遇到了某位在當義工的同學。
那同學突然跟他說，他也有修那堂佛法的課，他知道老師說什麼。
我朋友聽了霧煞煞。
這同學低著頭，邊填寫表格邊說：
「以前有位同學在那間教室自殺。上吊。就在角落的門柱上。」
我朋友聽到，一時反應不過來；愣著臉。那同學又繼續說：
「他遺書只抱怨一件事，就是沒存在感，只有在點名才被注意。」
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事情，竟然可以氣到揮別生命。
我朋友又想起，那個老師好像可以看得見鬼魂。
想了幾秒，他驚愕萬分。腿一軟，坐到椅子上，
大概是猜到了那被點名的是誰了。

然後，填表格的同學抬起頭，呈上填好的表格。
咦？是份點名單。上面寫著「有到」。
我朋友疑惑之餘，定神一看，
那同學瞬間露出爛透的雙頰、凹空的眼窩，拉著長長舌頭沙啞地說：
「你終於看到我了、你終於看到我了、你終於看到我了～」
之後，我朋友就嚇昏了。

他醒來後已經躺在醫院床上了。

寂靜的病房，只有電風扇在碎語。
床邊掛著病歷表，上頭寫的是「急性胃炎」、「低血糖」。
大概因為低血糖昏倒是正常的吧！
以致於，當時他敘述昏倒的原因給醫護人員聽，都沒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