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文字域

　夕陽西沉，刻意地撞倒盛著葡萄酒的高腳杯。酒色把鵝黃絲絨醉成了整片紫，摔破的玻璃碎了滿天，閃爍。

　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丈夫離開人世之後，女人悲慟萬分。他生前令女人驕傲且心安，什麼事情都為女人打理好，完全無須女人擔心；夫婦倆幸福美滿，是鄰居們稱羨的榜樣。唯獨丈夫不善房事，女人因為愛他，只好委屈，追隨他清心寡欲。

　冬至出生，從小不愛拘束的我，有一種射手座的典型：帶我去吃酒席，坐也坐不住，讓大人追著跑。放學就是往外溜，家人總是在田圳邊找到滿身泥濘的我。長大以後，貪玩的個性改不掉，最常被老師碎碎念的就是：「你都幾歲了，還長不大！」我第一個暗戀的女孩，也用「孩子氣、不穩重」等形容詞，很合理地拒絕了我。

　趁著週末假期，我回到久違的咖啡店，那是高中時期，我堆積最多時間的一個角落。當時的老闆很有趣，每個在他店裡喝咖啡的學生，除了享受咖啡香，更能享受一種難得的溫暖。幾年過去，裝潢與行銷走向都市化連鎖的模式，像是填裝了新衣服的舊衣櫃，真有點不習慣。在那間不到二十坪大的空間，我生疏地點了一杯熱拿鐵，一切就像是初次見面一般。

　使勁地拉，用力地扯！繃緊的肌肉線條與衣櫃的檜木紋路恰好接軌，我拼了命都要把衣櫃的門打開！這已經是搬進來後第十三個夜晚聽見衣櫃傳來類似磨蹭、攀抓的細微聲音，既詭異又讓人不舒服！雖然我不相信世上有鬼，但卻有點在意那開不了的衣櫃裡，難道裡頭住了什麼？

　常常，在不用上課的午後，我會一個人趴在鋼琴上。用眼角餘光，爬過地板、門、窗；用視線纏繞所有你絕對熟悉的地方。還記得嗎？在這間琴房，你曾經教過我帕海貝爾的卡農，還有德布西的月光；雖然，我從來沒有一次成功地模仿，將音符正確擺放。

　公車大燈的昏黃光線，爬過朦朧迷霧，染在濕冷的馬路上。司機看了我一眼，挑了眉，像個問號：你要不要上車？

　「我還以為可以一如往常，在晚上九點下班，然後悠閒地步出大樓，到街口去吃個宵夜的。」待在一片漆黑的鐵盒子裡，我無奈地笑著：「唉，現在看起來不太可能了。」

　幾個禮拜前，從小陪我一起同甘共苦的死黨結婚了，我除了奉上一枚足以與我們友誼相稱的紅包之外，還送他一顆籃球；一顆請人印上「難得好逑」的籃球。

　怎麼辦，遇到這種事，沒有學長可以討教，我該怎麼辦？

　「別擔心，我在系館作實驗啦！妳先睡吧，掰掰，愛妳喔！」飯店房間裡，物理系男孩坐在床緣，拿著手機溫柔說道，口中煙圈緩緩流洩、化開。身旁躺著的外文系女孩，是那男孩在社團認識的學妹。

　已經凌晨四點多了，你還沒回來。窗外閃爍，是等待退下的星子。「熬了一夜，累了吧！趕緊去休息啦！」我對著月弧體貼，儘管還是寂寞怨懟：「只是，親愛的他還沒有回來，我不能睡。」

　陽光在醫院大廳漫步，親吻往來的醫務人員與民眾。身為精神科主任，有一個專屬休息室享用午餐，還能透過窗台欣賞醫院大廳的絡繹人潮，其實還頗不賴的！「醫生也是人呀！嘖，每天與精神病患為伍，都快瘋了。」身為主任的a醫師，大口嚼食著豐盛排餐並竊喜：「終於有個不受打擾的地方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化學反應，讓我訝異了好一陣子。分子之間本來毫不相干，各有各的步調，最接近的距離只是擦身而過。然而，盼到了適當的溫度、濃度、酸鹼度之後，彼此緣分迅即成形！交互作用下，電子密度重新調整，甚至分子結構也有新的分配。

　這夢好短，爺爺與奶奶在夢裡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