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文字域

　好像，總是要那樣才算是從青春離開。幾位甘苦與共的好友、幾場存了很久錢才看到的電影、幾回雨中籃球、幾份異性同儕間的曖昧，還有幾首忘不了的歌。尤其是歌，旋律與歌詞是唯一可以拉住青春的線索。

　旅人離開83號城市，沿著蜿蜒的56號路徑前往22號小鎮。旅人在找他的名字。

　沁冷的氣氛飄盪在陰暗的小房間裡，房間中央有個平台，其上擺放著一座玻璃培養管。玻璃管壁內流動著稀疏光線，管壁因幽暗的房間而產生鏡面效果。裡頭有個生命，完全封存於玻璃管裡的生命，透過反射看到自己。

　由於出外讀書，很難得能回家。每次回到久違的蘭陽平原，按慣例總會將小時候常走的路徑重新走過，像是吃完美味餐點的小男孩，總要舔舔盤底，重新回味一遍。

　老人說他害怕打雷，一下雨就緊緊關在地下室。對於這種現象，身為精神輔導員的我相當熟悉，完全是強迫症與幻想症病人常有的狀況。

　「噫～嗡～～」

　老人說他害怕打雷，只要下雨天他絕不出門，並且把自己緊緊關在地下室。對於這種現象，身為精神輔導員的我，只能依照心理學對強迫症與幻想症的觀點，提出關心與建議，希望能改善他懼怕雷擊的狀況。

　「你們老闆跟秘書有沒有在一起啊？」送貨的夥計壓低帽緣問道。

　二十樓高的天台，欄杆邊緣異常鋒利；不但將街上的濃稠喧囂切成悉悉窣窣的碎片，經常連無意吹過的風都被劃出咻咻的哀號。

　神聖的大天使振著翅膀，昂然漂浮於高空。祂下半身包裹著淨白的紡紗，上半身是雄壯的胸膛。祂下方穢暗的沼澤，蟄伏著駭人的惡魔。牠凶狠的眼神怒視著上方的聖潔光影，彷彿全世界的怨恨都同一時間聚集在那濃密黑毛覆蓋的軀體。兩人之間，有灰濛的雲霧翻攪。

　我在紅綠燈下迅速舉起相機：焦距、光圈、快門。

　夕陽西沉，刻意地撞倒盛著葡萄酒的高腳杯。酒色把鵝黃絲絨醉成了整片紫，摔破的玻璃碎了滿天，閃爍。

　一直以來相依為命的丈夫離開人世之後，女人悲慟萬分。他生前令女人驕傲且心安，什麼事情都為女人打理好，完全無須女人擔心；夫婦倆幸福美滿，是鄰居們稱羨的榜樣。唯獨丈夫不善房事，女人因為愛他，只好委屈，追隨他清心寡欲。

　冬至出生，從小不愛拘束的我，有一種射手座的典型：帶我去吃酒席，坐也坐不住，讓大人追著跑。放學就是往外溜，家人總是在田圳邊找到滿身泥濘的我。長大以後，貪玩的個性改不掉，最常被老師碎碎念的就是：「你都幾歲了，還長不大！」我第一個暗戀的女孩，也用「孩子氣、不穩重」等形容詞，很合理地拒絕了我。

　趁著週末假期，我回到久違的咖啡店，那是高中時期，我堆積最多時間的一個角落。當時的老闆很有趣，每個在他店裡喝咖啡的學生，除了享受咖啡香，更能享受一種難得的溫暖。幾年過去，裝潢與行銷走向都市化連鎖的模式，像是填裝了新衣服的舊衣櫃，真有點不習慣。在那間不到二十坪大的空間，我生疏地點了一杯熱拿鐵，一切就像是初次見面一般。

　使勁地拉，用力地扯！繃緊的肌肉線條與衣櫃的檜木紋路恰好接軌，我拼了命都要把衣櫃的門打開！這已經是搬進來後第十三個夜晚聽見衣櫃傳來類似磨蹭、攀抓的細微聲音，既詭異又讓人不舒服！雖然我不相信世上有鬼，但卻有點在意那開不了的衣櫃裡，難道裡頭住了什麼？

　常常，在不用上課的午後，我會一個人趴在鋼琴上。用眼角餘光，爬過地板、門、窗；用視線纏繞所有你絕對熟悉的地方。還記得嗎？在這間琴房，你曾經教過我帕海貝爾的卡農，還有德布西的月光；雖然，我從來沒有一次成功地模仿，將音符正確擺放。

　「我還以為可以一如往常，在晚上九點下班，然後悠閒地步出大樓，到街口去吃個宵夜的。」待在一片漆黑的鐵盒子裡，我無奈地笑著：「唉，現在看起來不太可能了。」

　公車大燈的昏黃光線，爬過朦朧迷霧，染在濕冷的馬路上。司機看了我一眼，挑了眉，像個問號：你要不要上車？

　幾個禮拜前，從小陪我一起同甘共苦的死黨結婚了，我除了奉上一枚足以與我們友誼相稱的紅包之外，還送他一顆籃球；一顆請人印上「難得好逑」的籃球。